中醫和西醫與其產生的社會背景與文化背景密切相關,雖同是為了救死扶傷,但差別非常明顯,可通約之處甚少。比較中醫與西醫,是近代西醫傳入中國後醫學工作者以及其他領域的學者都關注的課題,甚至是普通老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內容。中醫與西醫是不同文明下的產物,各有所長,各有所短,但是工業文明時期的中醫該走何種道路仍在探索之中。
中醫與農業文明
中醫成熟於農業文明時代。農業社會的一大特點是分工不明確,這在社會各個領域都有體現。在政府層面,以縣為例,一般一個縣設縣令一名、縣丞一名、衙役捕快若干,就肩負全縣稅收、治安、司法、教育等各項重任。在生活層面,以做一件新衣服為例,若從源頭開始,就要經歷種棉花(或養蠶)、紡紗、織布、染色、裁剪、縫製等程序;若從買布開始,裁剪、縫製也完全是一人獨立完成。量體裁衣,在醫學上形成了辨證論治個體化的診療法案。
中醫處處烙上了農業文明的印記。古代醫生是個下九流的職業,政府也沒有醫學教育的計劃,導致可能方圓數十里甚至數百里也只有一位醫生,這惟一的醫生就是這廣闊地域成千上萬老百姓的健康保護神。一人身兼醫生、護士、藥師數職,其中的「醫生」是一位全科醫生,除了接生,服務內容為內外婦兒五官正骨等各科,其中的「藥師」對於藥材的采收、炮製、制劑也要親力親為。儘管可以收若干徒弟,也是沒有明確分工的,不可能是師父專看內科,徒弟專看外科。
中醫用的藥按來源可分為植物藥、動物藥、礦物藥、加工藥(如豆豉)四類,其中前兩種的種植與養殖就是屬農業的範疇。徐靈胎曰:「凡藥之用,或取其氣,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質,或取其性情,或取其所成之時,或取其所生之地,各以其所偏勝而即資之療疾,故能補偏救弊,調和臟腑,深求其理,可自得之。」古代醫藥不分開的教育模式有利於學習藥學知識,常年進山採藥才能熟練掌握色、味、色、形、質、性情、所成之時、所生之地,「藥有個性之專長」,這樣用藥才更精準,「屢用達藥」。
在醫學的教育上,家傳或師承是主流,自學亦有成才者。由於醫學是與生命打交道的,師父是要嚴格挑選徒弟的,「非其人勿傳」,寧缺毋濫。從始至終,都是由師父一人傳授,因此徒弟的醫學思想與師父保持高度一致,如果對後代影響較大者,當代學者把這歸為醫學學派,如歷史上著名的易水學派、丹溪學派。
西醫與工業文明
西醫是工業文明的產物。工業社會的特點是分工越來越細,也因此需要合作。在政府層面,一個縣有公安局、財政局、稅務局等或多或少的部門,有時一件任務需要多部門配合才能完成。在服裝廠,一個工人有裁剪的,有縫製的,有釘扣子的,有熨平的……一套衣服從原料到成品經過了多人的手,大家相互合作才能完成一套衣服的製作。成衣根據大多數人的身材分為有限的幾個型號供消費者選擇,這樣就造成一些特殊身材的人在市場很難買到合適的衣服,如姚明就不得不定制。
醫院作為西醫的診療場所,也是需要分工的。有管理的,有醫生,有技師,有護士,有藥師,而且分科越來越細,一位醫生只負責某個系統疾病甚至某個具體病種的診治。在醫院住院,要在多個科室之間來回輾轉,如要診斷出肺癌,就要至少經過呼吸科(病史詢問、體格檢查)、化驗科(腫瘤標誌物)、放射科(胸部X光、CT等)、病理科等各個科室,若是老年人多系統病變,估計整個醫院都要跑遍,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這所有的工作。
西醫用的藥主要是化學藥物,能夠工業化大規模生產。一種新藥在正式運用於臨床之前,必經多次動物實驗,經數據統計有效安全才能上市。所以,同一種病,無論男女老少用的藥幾無差別。西醫的診療是有嚴格標準的,因此才會有主治醫師和主任醫師開的處方不會有多大差別。
醫學院校是培養醫生的惟一渠道。醫科大學可根據實際需要有計劃的培養,因此可保證醫院能夠提供最基本的醫療服務。醫科大學的老師只教授一兩門課程,甚至數位老師共同主講一門課程。醫學生不會製藥那是正常現象,他們只要學會藥理就夠了。
目前的中國正處於工業化的進程中,西醫數十年前就已取代中醫成為主流醫學。無論社會怎樣發展,農業的基礎地位都是不能動搖的,中醫作為農業文明時代的產物也是不可替代或取消的。但是,中醫的臨床、教育、科研、管理都在走西醫之路,導致中醫後繼乏人乏術,這與社會的變革是有關聯的。中醫到底該堅持原則保持原貌以煥發新春,還是該鑿七竅以適應現實,實在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但是療效重於形式,也是中醫存亡與否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