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據《傷寒論》「開闔樞理論」,陰經和陽經,各有一樞機,即「少陽樞機」和「少陰樞機」,這是一個涉及者少而爭論多的問題。對於兩者的討論,多從單一的「少陽樞機」或「少陰樞機」入手,很少有將兩者對比探討者,因而未能深入揭示其內涵。茲不揣譾陋,約略論之。
生理病理異同
少陽和少陰樞機的作用,大致可細分為「樞轉邪氣」「樞轉陰陽」「樞轉氣機」及「樞利水道」等方面,這幾個方面又是密切相關的:氣機升降正常,則陰陽相互順接,陰陽之氣相互順接,則能維持機體氣機的生理功能,同時,水道通利及邪氣由裡出表等亦能正常進行。
三陽經中,太陽為開,陽明為闔,而少陽則具有樞轉、宣通、升發和疏調的作用,故稱之為「樞」。少陽之「樞」,一則可以樞轉邪氣,將陽明之邪或少陽之邪樞轉到太陽而解;二則可以條暢氣機,使其歸於暢達;三則可以疏調水道,使三焦通利,水液代謝順暢。若少陽樞機不利,樞轉功能失常,則氣機不利,水道不調,或氣機因郁而滯,久而致氣機鬱結,或水液代謝紊亂,久而致水停為患。
少陰居於陰分之中,為一陰之初生,連心火腎水,藏心血腎精,與全身各經脈臟腑均有密切聯繫,故為三陰之樞。少陰樞機,一則可以樞轉陰陽,使之均衡分佈;二則可以樞轉氣機,使心腎水火升降有序,上下交融;三則可以樞轉寒熱,維持平衡,不致過寒過熱;四則可以樞轉水道,助腎代謝水液。少陰樞機不利,則心腎水火不交,陰陽寒熱失衡,水濕停留而瀰漫表裡三焦。
此外,少陽在表,故其樞機可樞轉三陽,一則使三陽之氣通達,衛氣布散於表而抗禦外邪;二則樞轉邪氣於外,使陽明在裡之邪透達於表。少陰在裡,故多表現在陰陽的樞轉方面,少陰病四逆散證即是其樞轉失職的表現。
陰陽樞機失常,其相同之處表現在升降反作、水道不利及氣機滯塞等,不同之處則在於少陰樞機不利具有明顯的陰陽敷布失常表現,而少陽樞機不利則有明顯的經氣不舒症狀。
病變證候異同
陽、陰樞機的病變證候即是柴胡類證和四逆散證。
少陽病以樞機不利為主,導致膽經氣機和三焦水道不暢。氣機不利,輕則郁,重則滯,久則結,故有小柴胡湯證、大柴胡湯證與柴胡加芒硝湯證,是由郁到滯再到結的一個病變過程;而水道不暢則出現柴胡桂枝幹薑湯證。
氣機不利以氣鬱為主,但也涉及到水道的不暢,故氣鬱證亦可見水郁的小便不利或口渴;而水道不暢也同樣會影響到氣機,故水郁證亦有氣鬱的胸脅滿微結、往來寒熱的表現。若氣鬱或水郁失於治療或治療不當,導致膽經氣機和三焦水道失調,邪氣瀰漫於三焦表裡內外,則形成氣水同郁的柴胡龍骨牡蠣湯證。
可見,氣鬱、水郁和氣水同郁三種既相似又不同的柴胡類證是少陽病的主要證候,反映了少陽樞機不利的病機,氣鬱、水郁雖同是樞機不利,但各有所側重,而氣水同郁則更加明確地反映了少陽樞機的病變機理。
關於四逆散證的病機,有從熱厥、肝胃氣滯、陽為陰鬱等方面去解釋者,而對其證的歸屬,則有少陰厥陰邪熱、脾胃不和,土氣鬱結、清陽之氣不外達、三陽傳厥陰合病、少陰病連累少陽、太陽初受寒邪,未郁為熱,而便入少陰之證、肝氣鬱滯及肝陽鬱結等多種認識,均認為不屬少陰證。即使認為屬於少陰證者,也認為是少陰表熱證和少陰陽郁或陽虛為本,又感外邪等不同認識。
事實上,少陰四逆散證與少陽柴胡類證,其機理、證候和治療有諸多相似之處,都應從氣機升降著眼。
少陰四逆散證由於少陰氣機不利,樞轉不力,不能發揮其樞轉陰陽的功能,而致陰陽之氣敷布異常,陽氣不能達於四肢,故而出現四肢逆冷。由於中間的氣機滯塞,使向上、向外的升提、敷布和向下二便的排泄都失於常態:肺氣不降則咳,心氣不布則悸,水道不暢則小便不利,氣滯不通則腹痛,氣機不通、當升而反降,降又不順當則洩利下重。
少陰、少陽氣機不暢的證候表現中,皆有咳嗽、心悸、腹痛、下利和小便不利,不同的是少陽氣機不暢具有胸脅苦滿、往來寒熱等症狀,而少陰氣機不暢則以四逆、下重為辨證要點,這是由兩者氣機功能的區別所決定的。
柴胡類方與四逆散異同
陰陽氣機失常所引發的證候機理及臨床表現基本相同,因而其治療思路及組方原則也基本相同。
其中,柴胡類方以柴胡、生薑或乾薑一對寒熱相對的升提藥物,配合半夏、黃芩一對寒熱相對的沉降藥物,一升一降,調節氣機,更有人參、炙甘草、大棗等補益中焦,強健脾胃樞紐,以期達到條暢氣機的目的。
而四逆散則用柴胡升提,用枳實沉降,更用芍葯養肝之體,助肝之用,條達舒暢氣機。
兩者調理升降的思路相同,而助理氣機的思路一從「脾胃為氣機樞紐」著眼,一從「肝著條達疏洩氣機」著眼。柴胡類方是補益脾胃,借氣機樞紐以增強條達氣機的功能;而四逆散則以補益肝經,借肝的升發疏洩以增強舒暢氣機的功能。雖然用藥稍有區別,但組方思路則理無二致。尤其大柴胡湯,其中就包含了四逆散四味藥物中的三味主藥,可見兩者功能與主治的相通之處,均是以氣機理論為基礎進行組方和治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