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經疏證》一書中,用不下於6000字的長文,結合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中對於生薑與乾薑的具體運用,深刻地剖析並闡明了二藥之異同。
姜以中夏發生,感火氣以動,感土氣以昌盛,以培充金氣,迨交燥令而氣乃全,用乃具。隨采收方法及時節之不同,而有生薑與乾薑之分,其稟性亦有異。姜貫火、土、金三者為一體,其能事為「具火性於土中,宣土用於金內」。其所針對的病機是「以中土無火,故使土用乖,而金不效其節宣之職」。所謂「土用乖」,就是指「中宮(脾胃)清氣阻遏而不至肺(則氣雍於上,胸滿,咳逆上氣之病生);濁氣捍格而不至大腸(則氣滯於下,腸澼、下利之患作)」。
生薑與乾薑,兩味藥皆味辛,性偏於溫或熱,皆可入於肺、脾、胃經,其功效皆可溫肺與溫中,為散寒之要藥。仲景無論是治外感或治內傷,皆常使用。最著名的代表方如桂枝湯、生薑瀉心湯之用生薑,理中湯和四逆湯之用乾薑。
然而,二藥也確實有所區別。就拿《本經》對於姜藥性的記載來說,其前面一截之「味辛,溫,大熱,無毒,主胸滿,咳逆上氣,溫中,止血」是言乾薑;而後面一截之「出汗,逐風濕痺,腸澼,下痢」是屬生薑。而《別錄》對此二藥藥性的記載也有所不同,即乾薑「主治寒冷腹痛,中惡,霍亂,脹滿止唾血」,生薑則「主治傷寒頭痛,鼻塞,咳逆上氣,止嘔吐」。這說明二者的主治是有差異的。
概要言之,生薑與乾薑,不特味有厚薄,氣亦有厚薄,俗話說「嫩姜沒有老薑辣」。《陰陽應像大論》曰:「味厚則洩,薄則通。氣薄則發洩,厚則發熱。」惟其發且通(生薑),斯能走;惟其洩且熱(乾薑),斯能守。故生薑長於解表發汗止嘔,走而不守,功主橫散(以其得夏氣多),因而在上可以止逆,在下可以挽溜,在中又可定傾頹、行津液,此外還可解半夏、南星毒。凡系陰邪搏陽,當使陰橫散,陽乃暢通者,生薑皆能主之。如治「身體如風痺狀」之桂枝黃芪五物湯,因其證為「陰外裹而在內之陽不振」,故倍生薑逐在外之陰邪束縛,使腎陽外布。再如生薑半夏湯證之「胸中似嘔不嘔,似噦不噦,徹心中憒憒然無奈者」,乃系寒邪挾飲逼迫氣分,故也重用生薑以驅飲散寒。
生薑又多與大棗同用,尤能治汗後虛邪勢將入裡者。二藥並用,不僅取其辛甘發散,更重要的是取大棗能「助十二經,補少氣少津液,身中不足」(《本經》語),有崇正以驅邪之意。「《傷寒論》用生薑方凡三十有五,而協棗者至二十有九;《金匱要略》用生薑方除經見《傷寒論》者,猶三十有二,其協棗者亦一十有八,統而計之,其不同棗用者僅十之三。」如主「出汗」及調和營衛之桂枝湯,「逐風濕痺」之桂枝附子湯、白朮附子湯、桂枝芍葯知母湯、桂枝黃芪五物湯,以及治「出汗」、往來寒熱之小柴胡湯等方中皆生薑與大棗並用。
乾薑,其「辛,溫、大熱」之性過於生薑,除為脾肺藥外,尚可兼入心、腎經,為理中、補虛、驅寒之要藥。在理中湯證(既吐且利,寒多不欲飲水,或胸痺,心中痞,留氣結在胸,胸滿,脅下逆搶心)之所以用之者,就在於其病機為「中無所守」,「蓋惟中虛,是以客氣得入;惟中寒,是以不能逐而使出,故理中補虛,即其製出之權;其驅寒,即其制入之威」,從而使中氣得守。在理中湯基礎上加減變化而成的桂枝人參湯、乾薑人參半夏丸、薯蕷丸和旋覆代赫石湯等方,都無不「恃姜為卻寒散滿之長城」,即使是對待以寒涼,而治中焦寒熱不和之半夏瀉心湯證、黃連湯證等,也都恃乾薑之作用不淺。
乾薑所治為在中之水飲,非在上之痰。故小青龍湯、真武湯中用之。由於乾薑受氣足,足則上達肺,下通大腸,外及皮毛,中鎮沸逆。而生薑則受氣微,微則僅能由中及上,故止散外感、止嘔吐耳。又因乾薑得秋氣多,故功兼收斂,長於溫中回陽而在四逆湯中用之。尤其是通脈四逆湯證,以病既植根中氣之虛而中寒,所以方中要倍用乾薑。乾薑能溫經止血,故仲景在柏葉湯、桃花湯等虛寒性之出血證方中用之,但須泡過後用。炮姜有黑與不黑之殊,不黑者(僅用砂燙至鼓起,表面呈棕褐色)治血分虛寒而無熱,如產後血虛發熱之類;黑者則治中氣虛而化熱以傷血者,如唾血、利血之類。治化熱傷血者,乾薑最好以童便炮製為宜。至於上虛不能制下之甘草乾薑湯證,因用乾薑尚嫌其橫溢而肺益虛,故亦需炮用,炮過後,可以自肺及脾及腎也。
總之,乾薑味辛氣溫,能令外不敢入;性守不走,能令內不敢出,重在一個「守」字。生薑功在橫散,長於發汗解表止嘔,散陰以暢陽,故《本經》言其「久服去臭氣,通神明」,現代治中風方劑中亦多用生薑取汁。乾薑可代生薑,生薑不可代乾薑。嘔者多用生薑,間亦用乾薑。咳則必用乾薑,不得用生薑。調中可混用生薑與乾薑,但解外不可混用。乾薑之治嘔為兼及他證,而用生薑則專治嘔。
另外,四逆湯有附無姜,「難取堅壁不動之效」;「乾薑既得附子,一主其中,一主其下,一主守,一主走,若輕車,若熟路,風行雷動,所當必摧,所擊必敗,陰散斯陽歸,陽歸斯病已」。所以,乾薑與附子合用,可以稱為回陽救逆之絕配,或稱最佳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