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經方不傳之秘在於量」,「古方之妙,全在藥量」。在使用經方時,正確處理好方藥劑量與有效性和安全性的關係,是提升中醫療效的一個重要環節。對於危重疑難病症的辨治,應用經方時,藥物的劑量一定要與病證相合,當重則重,否則,難以取得明顯療效。特別是對於峻藥,更應當認證準確,胸有定見,放膽投用,才能起沉痾大證,當然,這個認證準確,胸有定見,是基於對《傷寒論》理法方藥的透徹理解和掌握之上的。
近現代傷寒大家范中林和吳佩衡,皆是善用經方的臨床實力派醫家,他們都擅長應用大劑量的附子辨治危重病證,常常一次用量就多達上百克,甚至幾百克,很多急危重症,往往因附子的用量奇大而藥到病除,人稱他們「范附子」、「吳附子」。民國時期中西醫結合大家張錫純,也是一位傷寒大家,以善用重量石膏而著稱,他辨治陽明實熱熾盛者,常常重用至200克以上,不少頑症因藥量奇大而豁然痊癒,人稱「張石膏」。同時代的另一位北京名醫陸仲安常常以重用黃芪而著稱,曾辨治腎炎水腫,黃芪用至300克,有「陸黃芪」之稱。當代臨床家李可老中醫創製的有效名方「破格救心湯」,救治心繫重證的主要特點就是重用附子。李老治療重症,如救治心力衰竭、呼吸、循環衰竭等,為啟動真陽,回陽救逆,附子用量常常在100克以上,挽救了不少急危重症及疑難病患者。
實際上,幾千年來,中醫發展核心問題之一就是量效關係。《傷寒論》經方藥量按漢代度量衡測算是比較大的,漢代一斤約為現在的250克,一兩約為現在的15.625克,附子大者1枚約30克,中者1枚約15克,半夏1升約為現在的130克,柴胡半斤約為現在的124克。常言道,經方藥簡效宏,實際上,效宏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藥量較大。
我們應用經方,雖然不是按照原方藥量,但也不能用量過小。應用經方,藥量的大小要根據疾病的具體情況,還要結合病人的體質狀況而定,因為存在個體差異,每一個患者的具體情況是不同的,需用多大量全憑辨證。如果該用重時而用得少,那麼將會杯水車薪起不到應有的作用,從而延誤病情,因為對急危重症,只有重劑才能起沉痾,挽狂瀾於頃刻。該用輕量時反而濫用重量,會適得其反。
所以,筆者認為,應用經方的用藥定量原則是:用藥如用兵,藥量必依證。參考經方法,結合個體定。也就是說用藥劑量的釐定,一是要依據病證情況,按照《傷寒論》的理法來全面考量,除選准方劑外,藥量的多少對療效也是至關重要的。二是具體定量還要考慮個體差異,權衡患者體質是否能承受得住較大的劑量。總之,一切在於既要有療效,又要避免副作用,做到藥量輕重適宜。
病案舉例:
宛某某,男,74歲。胸悶氣喘、咳嗽、咳痰伴乏力3年,加重1月餘,2009年10月29日初診。
患者有慢支,肺氣腫,肺心病心力衰竭病史。經常咳嗽、咳痰,動則胸悶氣喘,每遇感冒、寒冷,或稍重活動時即加重。1月前因感冒發熱未及時治療而加重,誘發咳嗽、咳痰,繼之胸悶心慌氣喘並漸加重,夜間更甚,倚息不能平臥,去市某醫院診為慢性阻塞性肺炎,肺心病心力衰竭、心功能IV級,肺部感染。住院給予強心、利尿和抗感染等治療10餘天,由於長期使用各類抗生素,已造成多種抗生素耐藥,因而療效不明顯。診見:精神疲憊,乏力,痛苦病容,陣發性咳嗽,咳白黏痰,胸悶氣喘,動輒尤甚,夜間加重,無寒熱,無汗,無口苦、口乾,腹稍脹滿,納差,寐差,雙側踝部輕度水腫。舌淡暗,舌體胖嫩,苔白膩滑,脈沉細數。證屬少陰太陰合病挾飲。方擬麻黃細辛附子湯、四逆湯、小青龍湯三方合方化裁:炮附子30克(先煎1小時),乾薑30克,麻黃15克,細辛15克,桂枝15克,白芍15克,炙甘草15克,五味子15克,清半夏30克,茯苓30克,肉桂粉6克(沖服)。4劑,日1劑水煎分3次服。
二診:咳嗽、咳痰減輕,仍睏倦乏力,胸悶氣喘,倚息不能平臥。考慮扶陽力度過小,在上方基礎上:將炮附子(先煎1小時)、乾薑各加至45克,炙甘草加至30克,加山萸肉60克,繼服4劑。
三診:精神漸好,胸悶氣喘減輕,踝部輕度水腫消失,繼續扶陽祛寒,滌化水飲,上方又加減繼服12劑,其間,炮附子最大量用至75克,乾薑最大量用至60克,諸症基本消失,已能外出鍛煉身體,停服湯劑,囑以桂附地黃丸口服以鞏固療效。
按:此患者素體久病陽虛,又感寒發病,治不得法,陽虛日漸加重,終至表裡俱虛寒,水飲內結上逆。陽衰是該案的病機關鍵,回陽固本之藥必須量大才能獲效。所以,應用經方治療重證,既要辨准方證,緊抓病機,方證相應,又要重視方藥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