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脈法學著作《學古診則》

《學古診則》四帙,四十則(或者稱為段)。清·錢塘盧之頤,字子繇著。此書盧氏生前因晚年病瞢,故並未完稿。第二帙之束即已殘缺,後二帙則散亂不整齊。後此書經王琦整理,刻於《醫林指月》十二種叢書中,在第一帙之首盧氏有一段小序,識其緣起,謂:「拙言原疏《雜病論》「辨脈」首條,未及申之以鈔,已滿三百餘紙,合以後章,繁簡不均恐關件景先生立論本義,另帙就正有道,其有未盡者,詳疏平辨兩脈。而此《診則》旅亦不敢妄騁臆說,惟知進法上古,遵經敷衍,稍備診家則式,較之中古,各自恃其法者,恐不合時宜。倘不以鄙說為謬,質之靈素,嚴加勘駁,則不才旅有異時論者,罪戾無遁矣。戊戌中秋後三日拙稿《金錍》災木苟完,重訂訛讀句,大費安排,故《金匱摩索》先慎之於始,再卒子婿曾篁逐字朗誦,按句點較,更簡《診則》破訛轉甚,旅不得不扶疾命曾篁對讀,庶得無露,第此三百紙者,一意就緒,恐難節會,續與曾篁,演說分科,標題格額,俾覽者易於尋索,庶不致散漫無稽,而節目有次也。東城河上廢衲盧旅原名之頤,稽首識。」盧氏在序中說全書已整理就緒,但起碼王氏所得之本是不完整和不系統的。現在我們亦只能就《醫林指月》本來瞭解盧氏之學。

盧氏從事古脈法的兼理研究立意在序中說得很清楚。他是「惟知進法上古遵經敷衍」的「較之中古,各自恃其法者,恐不合時宜」。他亦不想合時宜。另外在遵經的同時還要敷衍,這個兼衍是演化發展之意。他將經典中的脈法做了系列的研究提出一個根據古法的脈學理論和臨床內容,這裡當然亦貫串著盧氏本人的觀點和某些方法。全書以內難為中心,兼采仲景之說,自《脈經》以下完全擯斥不取。在方法上盧氏是詭診與寸口診法等並列的,然而比較傾向於《難經》的寸口診法,可惜第二帙之末的第十三則言脈分六部,第十四則言脈變四時,第十五則言脈有寸口原書缺佚了。在主病上以引用內難經文為主,值得注意的是自第二十二則開始至三十八則都是講經絡學說的,第四則與經絡亦有關,尤其經絡學說中涉及「脈動」問題時,盧氏即指出這是後人失傳的古脈法。自盧氏起古脈法的研究幾乎無不認為經絡與脈法是一件事,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不但關係到脈學亦關係到經絡學說。

《學古診則》第一則言脈生原始,認為脈資始於腎聞動氣,說法在於《難經》,資生於胃中水谷,說法本於《內經》。第二段列診法十則為綱,內容為:度形體以別大小,至數以紀遲數,往來以循滑澀,部位以度長短,舉按以驗浮沉。以浮、大、數、滑、長為陽,沉、小、遲、澀、短為陰。至脈狀多端,鹹憑診則,名以類從、條分之為目矣。」於是將《內經》、《難經》、《傷寒論》、《金匱要略》諸書中有關脈象,以類相從分列於十綱之下,這樣脈象性質、綱領、分類等都有原則可據了。

盧氏的分類雖然並不見得完全合理,例如他沒有將力度這個條件單獨處理,而是將某些以力度為主的脈象分列到其他的綱去了。只有數、遲表現頻率的綱,沒有節律的綱所以亦只好將不整脈列入到數、遲等綱之中,其他各類脈象的歸屬亦不無可議之處,但是儘管如此,盧氏這種方法還是對古脈法脈名理出一個頭緒,有「篳路藍縷」之功,亦反映盧氏的學術思想和方法具有一定的科學性。

十綱既分,在臨床時它們的錯綜變化就可以瞭如指掌。所以盧氏謂:「種種諸目,可見單見,可以並呈,可以兼著,可以錯顯,亦可以綱與目變相見呈著顯隱躍於指端者也。雖然巧不在模象之畢肖,而吃緊又在形體、至數、往來、部位、舉按之十法,夫如是則不待揣摹而形真已畢露無遁矣。」認為掌握了十則的大綱和各脈的目,那麼脈象的動態變化是不難弄清的,這個見解和方法確實是很精闢的。於是他對此又根據經文所涉及的內容做了全面的例舉和分析。

我們只引用部分內容就可以例其餘了。他說:「至若前大後小,前小後大,亦不越乎形體,上盛下衰,下盛上衰、上虛下實、上實下虛、上部有脈、下部無脈、下部有脈、上部無脈、中有長者、中有短者亦不越乎部位,中手促而上擊者,亦不越乎至數,沉而堅,浮而盛,沉而弱、沉而橫、沉而喘,固不越乎舉按更兼乎形體往來至數矣,脈盛滑堅往來兼乎形體,小實而堅此亦形體,小弱以澀形體兼乎往來,滑浮而疾,往來兼乎舉按至數矣……」這段文字很長,將《內經》等書提到的兼脈、脈的動態變化等亦用十則來分析概括,可見他的十則的控制能力是很大的。盧氏提出的這個方法雖是為了整理古法,實是提出一個新說,它已涉及脈的物理量的問題,所以能夠「執簡馭繁」得其要領。他的這個方法對古脈法有意義,若用於後世脈法照樣是有意義的。這不能不說是盧氏的重大貢獻,如果再將力度和節律分出為綱,則脈形的各種物理量就都完全了,以之為綱,對脈象的認識就會更為明確,這對脈診的客觀化是極有意義的。

盧氏對於古之遍診方法是有根其精闢之見解的,例如第八段首先論述了《難經》以寸關尺分三部結合浮中沉為九候之法。繼則謂:「夫三部之候始自岐伯(按指遍診法),越人則會道體之三停,該攝太陰之氣口,以本髒氣者,必因於胃氣乃能至於手太陰,著見於氣口而為尺寸。如泉脈之始出色味純一,乃可察地土之優劣,設合流川瀆,則名隨川瀆之風土,其優劣遂不同矣。第攝歸太陰,祗准《素問》中部之法天以候肺,為一體之眚變,如循九體之常度,必診候體部之專,而後效象乃確,倘中部之候雖獨調,而與眾髒相失者,或與眾髒相減者,則莫可依據,不若遵古九候者之無疑。」這可以見盧氏對古今不同方法所持的態度,他認為《內經》當遵,而獨診寸口的方法是出自《難經》,仲景所以亦不虛當否定,對類似的問題亦採取類似的態度,所以最後他說三部九候內難說法不同,是個「博約」的問題。他如第七段言脈變,越人一變為十,《靈樞》一變為一十有二,要人去化裁理解。第十二段論內外之絕《難經》與《靈樞》有氣脈之殊,學者「所宜兩審」。第十六段「《金匱》言寸關尺者與言寸口者有常度同等不同等之分」等等,都是認為各有道理應當具體對待的。第二十一段盧氏引據《內經》原文,以人迎寸口診為主聯繫到足陽明,足少陰之動脈等作為針灸服藥等療法之根據,內容非常全面深人。道出了從遍診演化為獨診寸口的歷史過程,亦即以仲景為代表的脈法的真諦。最後他總結說:「蓋髒陰腑陽,小大盛衰,虛實寒熱,何莫非以人迎氣口別陰陽,分外內,成切診之大法,世多目為刺灸之用,棄置匆顧,甚至並經取飲藥而盡昧之,致令後學失此大法,耳未之闖,目未之見矣。殊不知刺灸之分補瀉即處方之操機彀也。用是備錄經文者三,文雖三見,理則一貫,誠能於此研究窮台諸法而歸一,不獨十二經脈,即形神髒捨,四體百骸,以及氣運統御,標本病傳,證因常變,若指諸掌矣。」可見他學的古是內難仲景,他所否定的是王叔和以下之說。

盧氏在述古之餘,在診查技法上亦有他的主張乃至創新。例如在第三段講指法時強調「指目」之重要性,這是非常正規的,亦是非常科學的,第五段對《難經》分三部的具體診察盧氏提出新的技法,解決了實際工作中的矛盾。因為我們知道《難經》所謂的「關」只不過是一部分界線,並無實際的寬度。盧氏既以《難經》為準,又否定後世之法,就必須拿出一個與後世不同又能符合《難經》要求的方法來,在這個問題上盧氏提出以中食兩指診關寸,以中名兩指診關尺的方法。雖然亦是使用三指實際是以兩指診脈,這就符合了《難經》以診陰陽為手段而關則是「陽出陰人」的界限的原意,用兩指就實現了診陰或陽,同時診關以瞭解陰陽出入的表現,這種方法儘管沒有通行,但對於研究和實踐《難經》的脈法無疑是有貢獻的。

自二十二段起為關於經脈之內容,主要為引證《靈樞》、《素問》原文加以編排組織,如二十二段至二十七段為經脈、絡脈、經別、經筋等之走行及主病,二十八段為「根結」,二十九段經穴,三十段奇經督任,三十一段引莊季裕別傳膏肓穴法、三十二段腧穴等,三十三段九針、三十四段十二經絡終始及察其;經脈絕否之法,三十五段十二經脈資始資生及諸脈顯微之異,三十六段奇經八脈起止卻會及形證、三十七段三絡(陽絡、陰絡、脾之大絡)言本《難經》、三十八段三焦、營衛生會、及男女天癸盛衰等,三十九段合參《難經》、《金匱》所言肝肺虛實、「並詳黃帝岐伯髒氣法時過與不及為補為瀉治法,以廣脈外之義」。四十段「推言《內經》所列諸法,雖與脈無涉,亦當參究以窮醫道之原而明其化用,以廣書中未能兼輯之義」。除第四十段是以推論的形式做為全書的結束以外,自二十二段以後都是經絡學說的內容,或者亦可以說是通過經絡以說明和講論脈法的。由此可見盧氏亦是主張經脈即是血脈,脈診出自經絡,欲復古脈法當然亦就不能離開經絡而他求。

綜合起來對《學古診則》一書所反映的盧氏脈學約有以下幾個特點:1、主張恢復內難仲景的脈法。2、認為脈法出於經絡。3、對《內經》、《難經》以及與仲景之間的矛盾採取調和的態度或並列的方法。4、在具體臨床技法上有一定的貢獻。5、由於在對遍診及獨取寸日法的方法問題上,不能作更為有效的解決,在臨床上主病辨證等問題上亦不能提出一套新的實用方法,另外陳義過高一般人不易接受,故爾盧氏在學術上儘管有很大成就但《學古診則》提出的診法,並未能得到正式的應用和推廣。

古脈法的發掘研究工作盧子繇氏是第一位提出並做了具體工作的,他的《學古診則》一書,當時雖未能正式完稿,但經王琦對後半部分做了整理,亦可以見到盧氏的而目,此書對古脈學的闡發和振興以及對特來脈學的發展前進都有不可磨滅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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