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治,從患者角度理解為治癒且不再復發;從醫者角度理解為「治病必求於本」。與西醫學對於銀屑病病因、發病機制「尚未完全明瞭」相對應,西醫學對於本病的治療只有對症、試探性治療,於是根治無從談起。而與中醫學對於本病病因明確、病機清晰相對應,中醫學對於本病從預防、治療、療效鞏固到防止復發都有非常系統的治療體系。故從中醫學角度看,銀屑病完全可以根治。
銀屑病病因明確
銀屑病的病因可以簡單分基因因素、素因和誘因三部分內容。
基因因素
基因即遺傳因素。很多疾病的發生都有其遺傳背景,但遺傳背景只能決定疾病的易感性,卻不能決定疾病的發生。換句話說,基因只是種子,種子可以決定發什麼芽,就是得病的傾向性;但不能決定是否發芽,是否發芽需要看土壤是否適合種子發芽。
素體情況
素因即素體情況,決定種子是否發芽的土壤即素因。素因由生活方式來決定,新醫學模式強調生活方式病,強調的就是素因。離開素因,基因和誘因就不會發生關係。
銀屑病屬於公認的多基因疾病。多基因疾病的發病可以用做鞭炮和放鞭炮的過程來做比喻。各種基因分別充當火藥、紙、藥捻等的角色。如果這些做鞭炮的原料只是處於散放狀態,它就止於原料,不會形成鞭炮。不正當的生活方式是鞭炮原料的組合過程,鞭炮一旦形成,就由散放的基因狀態變成隨時可以被激活的素因狀態。
影響素因形成的因素有以下幾個:一是起居和工作環境;二是飲食因素;三是情緒因素;四是運動習慣。其他如穿衣的習慣,服藥的習慣,作息時間的安排等,均可通過日復一日的重複強化成為素體狀態,這些因素組合起來決定了患者的發病情況和發病類型。
誘發因素
誘因即誘發因素,是隨機發生的,如外傷、過敏、服藥等,對於既具備多基因的材料,又有素體因素組合而成的鞭炮,只要遇到合適的誘因都會引爆,形成疾病。
銀屑病病機清晰
每種疾病都有其核心病機,這個病機可以概括疾病始終的各個階段,能幫助我們更好地認識疾病、治療疾病,只有這樣的病機才有資格被稱為「核心病機」。銀屑病的病機核心在「郁」和「熱」。斟酌「郁」與「熱」兩者在發病機制中的比重,確定「郁」與「熱」兩者中何者為主要矛盾,是治療開始之前必須要明確的問題。
郁為本熱為標、郁為因熱為果
趙炳南認為:本病的發生,血熱是內在因素,是發病的主要根據。朱仁康認為:「血分有熱」是銀屑病主要病因。血熱內蘊,郁久化毒,以致血熱毒邪外壅肌膚而發病。從表面上看兩位中醫皮科前輩都在強調「熱」,而如果突破表象,去探究內「熱」的形成的原因,便可以發現兩位前輩都不約而同地強調了「郁」。從他們的言論中可以得出「郁為本熱為標」、「郁為因熱為果」的結論。
銀屑病之「血分有熱」,與楊栗山講的「裡熱鬱結,浮越於外也,雖有表證,實無表邪」中的「裡熱鬱結」同義,「血分」為在「裡」之意,而「熱」就其實質而言為「鬱熱」。「浮越於外」之「外」與溫病「熱入營血」之「入」,截然相反,「熱入營血」到「動血」階段要「涼血散血」,而「裡熱鬱結,浮越於外」的「血分有熱」卻需要順勢外散。
熱為本郁為標、熱為因郁為果
銀屑病病機還有一類是以「熱」為主,「熱為本郁為標」、「熱為因郁為果」的情況。以治療熱病著稱的劉河間在《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中講過一段話:「小熱之氣,涼以和之,大熱之氣,寒以取之,甚熱之氣,汗以發之。」這段話中明確提到了「火郁發之」。「火郁發之」中不僅有「汗以發之」,還有「涼以和之」和「寒以取之」的情況存在。「涼以和之」和「寒以取之」所代表的寒涼直折的治療方法,針對的就是以「熱」為主,「熱為本郁為標」、「熱為因郁為果」的情況。
銀屑病治法系統
李東垣《脾胃論》云:「不可以得效之故而久用之,(若久用)必致難治矣。」文中「得效」是針對症狀的改善、針對標、針對近效的;「難治」則是針對人體、針對本、針對疾病的預後、針對長效的。筆者認為:應該立足長效求速效。如果因為求速效損害了患者的長久的健康,這種速效不要也罷。
當前銀屑病的治療中有求速效和求長效兩種大的治則並存,前者的著眼點在皮損的有無;而後者的著眼點在患者機體的整體恢復。如果就根治而言,前者與根治無關;而後者是以根治為目標的。
筆者臨證常將銀屑病皮損比喻為人體大門口的垃圾,人體的正氣已經將邪氣排斥到門口(體表),治療是應該將垃圾再強行推到人體內部,還是順應人體的自潔趨勢,幫助垃圾更好地遠離人體,並且建立起清掃、清除體內垃圾的日常程序呢?方向不同的兩種方案都可以達到讓人體大門口的垃圾不被看到的目的,但孰優孰劣,孰只求速效孰速效長效兼顧,當不難分別。
《素問》云:「其在皮者汗而發之。」也在提示人體大門口的垃圾應該向外發散的治療大方向。將已經在大門口的垃圾推到人體內部,是對於銀屑病的誤治,其危害不在當下,而在垃圾久積體內產生的後果,其後果不外兩種:一為垃圾再沒有自發外散的機會,聚於體內成為遠較銀屑病為重的內臟病變,從表面上看是銀屑病沒有復發,實質上是更嚴重的、對人體更為不利的、表現於其他較重要器官的另外形式的復發;二為垃圾仍有外散之機,但遠沒有最初的外散那樣順暢,從表面上看銀屑病復發後的皮損一般較少,較厚:從皮損多少來看似乎是越復發越輕了;但從皮損的厚薄來看卻是越復發越重,越為難治了。
中醫對於「正汗之理」、「正汗的標準」、「得汗之法」以及「汗後護理」等有非常詳盡而系統的論述。「汗而發之」之「汗」,當為「測汗」之意。簡單講,就是以「正汗出」為治療方法的檢驗標準——不論採用什麼樣的治法,達到並且保持了長久的「正汗」,則治療是正確的;無論什麼樣的治法,即使其達到了皮損消失的目標,但最終沒有達到長久的「正汗」,則治療是不正確的,甚至在根本上存在著方向性的錯誤。
對根治銀屑病的思考
如上所述,對於銀屑病的治療,基因是不容易改變的,誘因是無法避免的,我們能做的就是控制素因的形成。可以說素因是銀屑病病因中的關鍵因素,是聯繫基因和誘因的紐帶。明白了這些,我們就可以將關注的重點更多地放在素體因素上,改變生活方式,改變人體土壤,對於銀屑病的治療就可以達成未病先防、既病防變、既愈防復的目標。
銀屑病是「全身狀態失衡的一種皮膚異常表現」(《銀屑病患者必讀》)。從表面上看是形成了皮損,但透過皮損我們需要得出皮膚狀態失調的結論。「皮膚狀態的失調」或者說「皮膚穩態的破壞」是全身整體失調的局部表現。汗出情況便是皮膚狀態的一個直觀的指征:如果全身均勻微汗,便說明皮膚狀態正常;如果汗出現障礙,便兆示著皮膚狀態的異常。皮損是皮膚狀態異常的結果和一種體現方式,治療的目標在於皮膚狀態恢復和保持正常。可以這樣說,如果把治療的目標定位於恢復和保持正常的汗出,也就是恢復和保持皮膚的正常功能和狀態,銀屑病就可以治癒並不再復發,即所謂的「根治」。而要「恢復和保持正常的汗出」,單靠醫生是不可能的。根治之「治」,重點在於患者持之以恆的自療,尤其需要強調的是集中治療後患者長久的保持。沒有患者自身長久的持,根治只能是一紙空文。至於怎麼指導患者持之以恆,則是醫者之責任。
綜上所述,只有認識到中醫是成熟的理論醫學,認識到治療的主體是患者而不是醫生,醫生的作用在於安慰、及時的應急治療和為患者長久的自療指引方向,才能領會根治之「治」的深意。這就是我們宣揚「知識求醫、理性治療」全新治療觀念的出發點。如果醫者都能以新醫學模式作為指導,充分發掘祖國醫學的寶庫,融合西醫學的前沿理念和技術,既要消除症狀,更要考慮到患者的長遠利益,重在從整體調整,恢復機體平衡,提高機體自愈能力,保持長久的穩態,以至於終生保持。那麼,根治將不再是理論,而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