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臨床大家張錫純明確提出:「用藥以勝病為主,不拘份量之多少」;「用藥之道,貴因時、因地、因人活潑斟酌,以勝病為主,不必拘於成見也」。筆者臨證應用三種遞增方藥劑量之法,以「藥以勝病」思路治療銀屑病取得滿意療效。
案1
高某某,女,27歲。2010年9月13日初診。銀屑病病史18年,反覆發作,近11年來皮損逐漸加重。3月前學習筆者的「廣汗法」鍛煉後,未經用藥,出汗變勻,瘙癢大減,枕部和頭頂皮損消失,其他部位均有不同程度變薄,信心大增。刻下皮損以頭面部、前後髮際及四肢內外側為重,瘙癢不甚。額部易汗出,動則有汗,而下肢無汗,全身畏寒明顯,少腹不涼,精神可。心煩口乾明顯,喜冷飲,飲不解渴。雙手脈滑,左細右浮,舌下紅,有凝象,舌質偏紅。辨為熱郁肺胃,氣津受損。治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處方:生石膏250克,知母90克,生甘草30克,沙參45克,大米2大把,2劑,囑寬水,久煎120分鐘,待藥冷,頻飲不拘時。囑若有胃涼,立即停藥。
9月16日二診:舌淡,尖紅,舌下略暗,雙手脈細。口乾略減,出汗無變化。熱像已減,轉從郁治,治以麻杏石甘湯,處方:麻黃18克,生石膏64克,杏仁15克,生甘草9克,3劑,久煎120分鐘,分溫飯後再服。如無明顯不適,可逐日增加劑量為日1劑半、2劑,以至更多。
9月20日三診:訴2日半服下6劑藥,前3劑無異常,最後一日服3劑後出現當夜僅睡眠3小時(補訴素嗜睡),食慾差,大便略稀,余無不適。口乾喜飲減少五成以上,出汗向均勻發展。藥已中病,「盛者奪之」已見成效,不可再行猛攻。後據證使用防己黃芪湯、化斑湯、麻黃湯、越婢湯、小柴胡湯、麻黃附子細辛湯、真武湯、葛根湯、溫經湯、黃芪桂枝五物湯、平胃散等方,劑量在常規範圍內,其意為「平之」。
至2010年12月28日停用已不斷減量的湯藥,僅服桂枝茯苓丸等丸藥,「微者調之」善後。
案2
成某某,男,13歲。病史5年,現皮損以頭頂、四肢為主,呈斑塊狀。初發於春季,久經治療,效果不顯。2010年夏季停所有口服藥,以「廣汗法」鍛煉。2010年12月26日始,先後服用越婢湯、四物湯、溫經湯、防風通聖丸、升降散等方,除過年期間停藥30餘日外一直堅持服用中藥,輔以中藥外洗。全身狀況改善,皮膚變潤,出汗變勻、變易,素有鼻塞基本已通,口乾唇乾大為減輕,但四肢斑塊狀皮損變化不顯。2011年3月6日診,以舌質淡,舌下暗略青,皮損為斑塊狀,小腿為重。處方以桂枝茯苓丸方為主:桂枝10克,茯苓10克,赤芍10克,丹皮10克,桃仁5克,麻黃3克,威靈仙6克,白茅根15克,生地10克。囑沸後煎5分鐘,取100毫升藥液,沸後繼續煎60分鐘,取300毫升,混勻,分溫飯後再服。囑服完一劑,若無睡眠差、上火、腹痛洩瀉等則每日遞增一劑。
3月12日:上方已經加至6劑,上肢皮損明顯變薄,皮損周圍出現環狀白色正常皮膚,小腿有新起較多點狀皮損。舌下變紅潤,苔薄白膩,舌尖略紅,舌質仍略暗,僅有偶爾入睡差。上方去生地,桃仁減為3克,麻黃減為2克,囑繼續遞增,可2~3日遞增一劑,若上火則減量。2011年3月14日因喉嚨疼痛,由日6劑減為5劑。
3月20日:已經加為日8劑,出汗明顯變勻,上肢皮損邊緣回縮明顯。舌質明顯變紅,舌下略暗,大便偏稀,日2次,睡眠無礙。桃仁減為2克一劑,繼續遞增,2日遞增一劑。
3月27日:已經加為1日10劑,舌下淡紅,無瘀,皮損明顯變薄、回縮。處方:麻黃9克,桂枝60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炒甘草15克,大棗12枚。生薑14片,每日1劑,每劑遞增28片。
4月10日:四肢皮損明顯減退,停服湯劑,改用生薑、紅糖或棗煎水,送服少量雞內金粉,「微者調之」善後。
按: 《傷寒論》中有關「藥以勝病」增劑量的描述有「促其間」;「不……更服」;「不知,稍加」;「不知,加至……」;「未……益至」;「漸加,以知為度」等,但同時也有「不可一日再服」;「得……止後服」;「中病便止,不必盡劑」等避免中毒、注意安全等「藥已勝病」後的表述。筆者將這些方法總結為「增量三法」:藥引加量、單藥加量、整方遞加。三種方法可配合使用。藥引加量指方藥劑量不變,逐漸增加「引子」。如使用麻桂各半湯時,遞增生薑的劑量,其優勢在於引子多屬平常飲食之物,增加其量時,不會產生恐懼心理,也為其他增量方法起到「預演」作用,打好基礎後,其他加量方法更易被接受。本法中另一個經常用到的引子是溫酒,生薑日用量可加到2000克以上,溫酒最多有患者喝到每頓6兩。單藥加量指方中某單味藥的遞增。以麻黃為例:如果以3克為基礎量每日遞加3克,則第7日可以加到21克。具體使用時,囑患者把數劑的麻黃都放到一起,均勻分成若幹份,從一份開始熬起,每劑加一包。單藥加量法桂枝加到過日用量300克,麻黃加到過近100克,無意外發生。整方遞加在湯藥指每日增加一劑,數劑同煎;在丸藥指每日或每次加量。如前述病例中湯劑加到一日10劑;丸藥如桂枝茯苓丸、大黃蟲丸、逍遙丸等可加至單次服用10丸以上。需特別注意的是,加量一定要以安全為前提,以知為度、得效則止;如有特殊情況,需馬上停用藥物,與醫者聯絡。
「藥以勝病」不能理解為只是不斷增加劑量、峻藥猛投,攻邪愈病之法,它還包含了勝病即可,「輕以去實」,勿「藥過病所」等含義在內。後者是喜用重劑者必須要引起注意的。有學者認為:某些醫者對於急難重症取效頗佳,而對於日常小病和重症的善後卻乏術可陳的原因,就在於理解了藥以勝病中霸道攻邪的原則,而忽略了王道治人的原則。
《溫熱求新》一書中將霸道攻邪和王道治人的原則,昇華為「攻擊性治療和順應性調節」。「攻擊性治療」如將,要在斷其一指,使邪速潰,迅速扭轉戰局;「順應性調節」如相,面面俱到,「微者調之」,給人體自組織、自調節能力以不斷鍛煉、完善的空間。只有這樣才能最終實現「以人為本」的治療目標,使疾病由以醫者為主的治療,順利過渡到以患者為主的自療,從原則上保證了疾病治癒和不再復發的可操作性。
「藥以勝病」,其要在於「因時、因地、因人,活潑斟酌」,此原則適用於所有疾病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