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患,李某某,70歲,於2015年8月6日首診。患者3年來耳鳴,時輕時重但始終不止。其鳴的特點為持續性地、有節奏地吱吱響,夜裡較重。近3個月來不但耳鳴加重,且又出現耳實——耳朵就像被堵住一樣,聽不見別人說話,也聽不見自己說話,伴整天頭腦昏沉。屢治乏效。曾去市某耳病專科醫院就診,查見外耳道通暢,內耳有少量積液。建議住院治療,患者未住院帶西藥回家,服後無效。此次就診查見患者體胖,舌暗,苔灰白水滑,脈滑利。
診斷:耳鳴、耳實。證屬痰濕阻竅,血脈瘀阻。
治則:化痰逐瘀。
處方:苓桂術甘湯加味合升降散:炒白朮15克,茯苓20克,澤瀉15克,桂枝9克,半夏10克,天麻12克,丹參30克,川芎15克,羌活10克,片薑黃10克,殭蠶10克,蟬蛻6克,大黃1克,通草6克,生薑30克。5劑,水煎服,日1劑。
二診(2015年8月11日):服藥沒有絲毫效果,耳堵好像更加重。查見舌脈同前。自認為辨證用藥尚屬確當,為何沒有一點效果,接下來又該如何治療呢?筆者極力思索應對策略。突然想起近讀《中國中醫藥報》上徐慧軍《乙未年用備化湯治卵巢早衰》的文章。作者在介紹了治驗案例後寫道,雖然《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中備化湯原治及顧植山教授的經驗中均未有治卵巢早衰的記載,但作者確在2015乙未年治療20餘例卵巢早衰患者,且收效甚佳。分析其原因是「卵巢早衰患者相當部分具備寒濕證的特徵,表現為形體偏胖,舌苔厚膩等」。作者由此得出備化湯臨床應用的著眼點在於濕寒合邪的病因,而不是某種疾病。此言給筆者指出了方向:備化湯適用的病因特點是濕寒合邪為患,而此患者年老體胖、脈滑、舌苔灰白水滑,完全符合濕寒合邪的特徵。既然彼可以用之治療卵巢早衰,吾也應該可以用它治療耳鳴耳實。於是處備化湯加味:
木瓜15克, 茯苓18克, 制附子10克,熟地15克,懷牛膝15克,覆盆子10克,炙甘草6克,生薑20克, 炒蒼朮15克,川芎15克。5劑,水煎服,日1劑。
三診(2015年8月16日):患者甚喜,謂藥後頭清醒了很多,耳實減輕,聽力好轉。耳鳴聲音減小,且有了間歇,白天基本不鳴,只是夜間鳴。總之,病癒大半。本已失去治療信心的患者,現又充滿了治癒的希望。
查脈仍滑利,滑膩苔減輕。效不更方,原方5劑而愈。
按:患者的治療效果實出筆者意外,沒想到備化湯竟有如此神效。備化湯出自《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原文介紹「治丑未之歲,太陰濕土司天,太陽寒水在泉,病者關節不利,筋脈拘急,身重萎弱,或瘟癘盛行,遠近鹹若,或胸腹滿悶,甚則浮腫,寒瘧血溢,腰椎痛」。
對於備化湯的立方用藥,清代龍砂名醫繆問有一段精闢的解釋:「丑未之歲,陰專其令,陽氣退避,民病腹脹,胕腫、痞逆、拘急,其為寒濕合邪可知。夫寒則太陽之氣不行,濕則太陰之氣不運。君以附子大熱之品,通行上下,逐濕驅寒。但陰極則陽為所抑,濕中之火亦能逼血上行,佐以生地涼沸騰之勢,並以制辛烈之雄。茯苓、覆盆子一滲一斂,牛膝、木瓜通利關節。加辛溫之生薑,兼疏地黃之膩膈。甘溫之甘草,並緩附子之妨陰……」。
龍砂學派代表性傳承人顧植山教授認為,濕寒為病,症見關節疼痛拘攣,筋脈萎縮,腰痛,痺證宿疾症狀加重,浮腫,脘脹,胸脅不舒,畏寒,舌淡苔薄,脈見沉濡等象者,可選用該方。
2015乙未年,中運為歲金不及,太陰濕土司天,太陽寒水在泉,「陰專其令,陽氣退避」,總的氣候偏於濕寒,其特點與丑未年相似。患者體胖,脈滑利,苔灰白水滑,符合濕寒之邪侵犯人體引起寒濕證的特點。方劑、藥物與時證、脈證、病證對應相符,故能效若桴鼓。
本案治驗似乎驗證了徐慧軍醫師關於「備化湯臨床應用的著眼點在於濕寒合邪的病因,而不是某種疾病」的論述。
疾病的發生是邪氣和正氣相互鬥爭的病理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體的正氣(如稟賦、體質等)始終起著決定疾病性質的主要作用。而運氣、氣候特點作為外因,只有通過內因才能發揮作用。所以,在同樣的運氣、氣候條件下(如陰專其令,陽氣退避),那些對這些外部條件易感的人(如虛寒體質的)才會發生疾病;而大多數正氣旺盛,陽氣充足的人並不發生疾病。同樣,即使不是在「陰專其令,陽氣退避」的運氣、氣候條件下,也有部分虛寒性體質的人,會發生寒濕性的疾病。故此筆者似乎有理由認為,備化湯臨床應用的著眼點不止在於「濕寒合邪的病因」,更在於以寒濕為特徵的病症。
「有是證,用是方」。這樣一來,不管是什麼運氣之年,只要出現寒濕為特徵的疾病,就可以使用備化湯進行治療。這樣就擴大了備化湯,也包括其他運氣方的應用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