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狂」當解為「發狂」
講義說:「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如狂,一般指神志錯亂,似狂非狂,較發狂為輕者。」是故只用活血化瘀輕劑「桃核承氣湯」以治之也。《韓非子·解老篇》說:「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是神志錯亂,即謂之「狂」也。狂證之中,分輕重者有之,未有所謂「似狂而非狂」者也。
《黃帝內經太素·痺論》說:「若營衛俱虛,則不仁之甚,故肉同苛。如,同也。」是「如」可訓「同」,「如狂」即「同狂」,則與「狂」同。此條文字,乃論述的「熱結膀胱」而其人如狂亦即「其人發狂,少腹急結」者,為桃核承氣湯證的「狂證」無疑。下面 125條所述治以「破血攻瘀重劑」之「抵當湯證」,亦作「其人如狂」之文,可證「如狂」即「發狂」也。此文「如」字,其義當訓「同」,殆無疑義矣。
「衄」當指鼻出血
講義說衄「泛指出血,此處指鼻出血」。這裡把事物的義項給弄顛倒了,不妥。《說文·血部》說:「蛔,鼻出血也,從血,丑聲。」《玉篇·血部》說:「衄,女鞠切,鼻出血也。」《素問·金匱真言論》說:「春不鼽衄」,王冰註: 「衄,謂鼻中血出」。諸書—致認為,衄乃鼻中出血,非泛指一切部位出血也。在鼻出血之義的基礎上,其他部位出血叫「衄」都是引申義,如舌衄、齒衄、肌衄等。
「白飲」當解為「白酒」
講義在「五苓散」方後。「詞解1」下說:「白飲,指米湯」。此說可商。
考《素問·湯液醪醴論》說:「黃帝問曰:為五穀湯液及醪醴,奈何?岐伯對曰:必以稻米,炊之稻薪,稻米者完,稻薪者堅。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此得天地之和,高下之宜,故能至完;伐取得時,故能至堅也」。王冰註:「液,謂清液。」是「米湯」稱「液」未見稱「飲」也。而「飲」,在古代則可稱「水」稱 「飲」,而從未見稱之為「米湯」,是「米湯」不得用釋「白飲」也。《論語·述而》說:「飯疏食飲水。」《金匱要略·痰飲咳嗽病篇》說「凡食少飲多,水停心下」,是其例。凡「飲」曰「酒」者,《甲骨文字典·飲》:「像人俯首吐舌捧尊就飲之形,為飲之初文,字形在卜辭中每有省變……故亦做酒……酒釋飲,通讀所有卜辭,均無扦格」,此其一。《周禮·酒正》:「辨四飲之物,一日清,二日醫,三日漿,四日酏」,此其二。《國語·楚語上》說「谷陽豎愛子反之勞也,而獻飲焉,以斃於鄢」,韋昭注「主昭子反,谷陽豎獻飲於子反,醉不能見」,此其三。《呂氏春秋·孝行覽·義賞》說「斷其頭以為觴」,高誘注「觴,酒器也」。畢沅曰「孫雲案此可證飲器之為酒器」,此其四。《說文·角部》:「觴,實曰觴,虛曰觶。」段玉裁註:「觴者,實酒於爵也,式陽切」;《玉篇·角部》說「觴,式羊切,飲器也,實曰觴,虛曰觶」,此其五。《疊雅》卷十說:「酖酖,飲也。」註:「《說文》:酖酖,樂酒也」,此其六。《呂氏春秋·慎行論·疑似》說: 「邑丈人有之市而醉歸者,黎丘之鬼效其子之狀,扶而道苦之。丈人歸,酒醒,而誚其子曰:『吾為汝父也,豈謂不慈哉?我醉,汝道苦我,何故?』其子泣而觸地曰:『孽矣!無此事也。昔也往責於東邑,人可問也』。其父信之,曰:『嘻!是必夫奇鬼也!我固嘗聞之矣。』明日端,復飲於市,欲遇而刺殺之。明旦之市而醉,其真子恐其父之不能反也,遂逝迎之。丈人望其真子,拔劍而刺之。」此其七。《金匱要略·驚悸吐衄胸滿瘀血病篇》說:「夫酒客咳者,必致吐血,此因極飲過度所致也。」此其八。《肘後備急方·治卒飲酒大醉諸病方》說:「飲後下痢不止,煮龍骨欲之,亦可末服。」此其九,等等,皆是謂「飲」為「酒」也。
飲,既然是酒,飲字前面加—個「白」字作「白飲」,就是「白酒」無疑。然則何謂「白酒」?即言之所謂「醙」。明代的陶宗儀《說郛》—百二十卷本載宋朱翼中《酒經》云:「《說文》:『酒白謂之醙,醙者,壞飯也。』叟者,老也。飯老即壞,飯不壞則酒不甜。」今本《說文》無醙字,醙字見於《儀禮·聘禮》云: 「醙、黍、清,皆兩壺。」註:「醙,白酒也。」字從酉,故訓為白酒。《說文·酉部》說:「醴,一宿熟也,從酉,豊聲。」段玉裁註:「《周禮·酒正》注曰: 『醴,猶體也,成而汁滓相將,如今恬酒也。』按:『汁滓相將,蓋如今江東人家之白酒」』也。《金匱要略·胸痺心痛短氣病篇》亦有用「白酒」者,「栝蔞薤白白酒湯」等方是也。酒,乃五穀蒸之加曲釀之而成,故亦或稱「液」,《靈樞·論勇篇》說:「酒者,水谷之精,熟谷之液也,其氣慓悍。」《太素·經絡別異》說:「飲酒者,衛氣先行皮膚,先充絡脈。」楊上善註:「酒是熟谷之液,入胃先行皮膚,故衛氣盛。」《靈樞·禁服篇》說:「審察衛氣,為百病母。」惟酒為熟谷之液,其氣慓悍,入胃先充絡脈之中,故《漢書·食貨志》稱「酒」為「百藥之長」,《禮記·射義》說:「酒者,所以養老也,所以養病也。」《說文·酉部》 「醫」字下說:「醫之性然,得酒而使。」《千金翼方·本草下·米谷部》說:「酒……主行藥勢,殺百邪惡氣」,故「五苓散」特用酒為使以行藥勢而「以白飲」 就是白酒「和服」也。
用五苓散應考慮「表證之有無」
講義又說:「五苓散,方雖為表裡之劑,但其主治重點在於化氣行水,而不必拘於表證之有無。」此說可商。尤其在論述「方為表裡同治」、「在於化氣行水」時,提出「不必拘於表證之有無」是不妥的。
眾所周知,「化氣行水」是—個抽像概念,只有「證」才是中醫藥學治病的客觀依據。如果在治病過程中,抹煞了「證」的存在,就使治病失去了客觀性。因而筆者認為「五苓散證」一定具有五苓散證有關的必然證候「舌苔薄白」,以體現尚有表證。否則,與「豬苓湯證」有什麼區別?因為豬苓湯證仲景列之於陽明病篇(亦見於少陰病篇),陽明屬裡而「舌苔必黃」也。
三物白散治肺癰非所宜也
講義說:「三物白散……《金匱要略》用於治療肺癰,雖為經典之法,但若非確為寒痰阻滯於肺者,則未可輕投。以肺癰屬於熱實者居多,屬寒實者較少故也。」
三物白散,本治《傷寒論》「寒實結胸,無熱證者」,是—個溫下或溫吐峻劑,與肺癰病似無涉。編者徒見《金匱要略》中附方有治肺癰的《外台》「桔梗白散」 一方,與此文「三物白散」方同,不加詳考就引用在《傷寒論講義》中。殊不知肺癰病之病機,為「風熱蘊積,蓄結癰膿」,而三物白散主治之病機,則為「寒實結胸,無熱證者」。一為風熱,一為寒實,二者的性質不同。「肺癰屬熱實者居多,屬實寒者較少」。較少到什麼程度?可以說根本沒有。因為寒實是無法化膿的。肺癰膿潰,氣血腐敗,正氣日漸耗損,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絕不是「三物白散」所宜也,筆者甚疑其為桔梗湯方的證治被誤衍於此也。
黃連阿膠湯證候
與臨床實際稍有出入
講義說:「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據臨床所見,除『心中煩,不得臥』外,常伴有口燥咽干,舌尖紅絳,舌苔黃,脈細數等。」這是根據中醫藥學的基本理論推斷出來的臨床證候,但與臨床實際稍有出入。筆者所見到的「少陰熱化」的「黃連阿膠湯證」有譫語(鄭聲),其舌苔,基本上都是黑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