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病例中醫會診紀要

編者按:控制肺部滲出、減輕臟器損害和撤減激素,是目前SARS治療中的共性和關鍵問題,也恰是中醫藥治療的切入點和優勢所在。本例SARS患者,正值滲出--吸收期,病情比較典型,同樣面臨著以上問題。天津中醫治療SARS指揮部組織專家們進行了會診,對病情進行了認真分析,提出了治療意見,現特刊出病例會診紀要,以供讀者商討。

一、病例摘要

一女護士,40歲。進入SARS病房工作後,於2003年5月13日出現發熱,伴頭疼、全身肌肉酸疼、乏力,無明顯胸悶等。在發熱門診觀察治療2天效果不明顯,經專家組診為疑似SARS,5月15日住入SARS定點醫院。

現為患者住院第13天,迭經抗病毒(利巴韋林0.5g,每天2次)、抗生素(利福星0.2g,每天2次)、激素(甲強龍120mg/天)、丙種球蛋白及服用中藥四號方(千金葦莖湯合葶藶大棗瀉肺湯)等治療後,病情穩定。體溫:36.5℃(已連續4天低於37℃),脈搏:87次/分,呼吸:20次/分,血壓:110/70mmHg,SpO2:96%。5月25日實驗室檢查結果:血常規:WBC:5.53×109/L,N:71.5%,L:21%,PLT:428×109/L,HB:117g/L;生化全項:谷丙轉氨酶(GPT):191.8U/L,谷草轉氨酶(GOT):64.6U/L,γ-谷氨酰基轉移酶(γ-GT):356U/L,鹼性磷酸酶(ALP):223U/L,白蛋白(Alb):22.93U/L,心肌酶、電解質等均正常;血氣分析:PH:7.46,PaCO2:37.5mmHg,PaO2:271.8mmHg;X-rag:左肺片狀陰影有所吸收,右肺中葉陰影略有進展。刻下:精神倦怠,自覺憋氣改善,但活動後仍氣促。納寐尚可,偶有胃脹滿感。喜熱飲,大便不爽,日1次,小便調。舌淡紅胖大有齒痕,苔厚黃膩,根部尤甚。

根據本病的臨床特點,第15天為SARS治療的關鍵時期,且目前胸片有所變化,為求進一步治療,組織了中醫專家會診。

二、病例討論

馬融主任(一線主管醫師,天津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兒科):

患者5月13日開始發熱,左肺出現小片狀陰影,始用甘露消毒丹合藿香正氣散後熱勢稍減。用激素後已連續4天體溫正常,目前的關鍵在於逐步撤減激素,同時防止肺部滲出加劇,造成病情反覆。考慮體質較弱,已用冬蟲夏草10g,西洋參15g,黃芪10g,水煎服,用後喘憋症狀明顯改善,精神也有好轉,食慾增強。我們認為可繼續使用,以扶正益氣,增加免疫力。

劉貴穎主任(天津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呼吸科):

目前,防護措施使臨床觀察受到一定約束,加上長期使用西藥(大劑量激素、抗病毒藥),使表現出的症狀難以反映病情,造成了一些假象,使中醫辨證較為困難。所以我認為本病按病理分期治療比辨證治療有意義,這樣做的好處是排除了西藥造成的假象。我將其分為3期:高熱期:中毒明顯,以清熱解毒、宣透、化濕為法;滲出期:應宣肺解熱,活血,祛濕化痰;恢復期:可見憋氣,動則喘,中醫認為是久病入絡,痰濁、瘀血阻塞肺絡而致虛,單純按虛喘治療欠妥。

患者體質欠強,用藥應結合考慮,不可用太重的藥。4號方中的三稜、莪術就不太合適,另外患者憋氣、動則氣促,屬久病入絡,痰瘀熱毒互結,正處於炎性滲出與纖維化開始的階段,改用丹參、郁金、地龍、絲瓜絡、桃仁、橘絡之類,則更能通肺之小絡、改善肺循環。

盧紹強教授(天津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急診科):

一、根據患者目前情況(呼吸次數<30次/分。吸氧3-5L時,血氧飽和度>93%。肺部無明顯纖維化改變等),應屬SARS輕型偏重。但另一方面,在病程中WBC曾急劇下降,淋巴細胞1×109/L,所以病情並不簡單。

二、對於本病激素的用法,目前意見並不統一。激素多用可致二重感染,同時降低免疫功能。如CD4、CD8均降低,但又不宜驟撤。建議以CD4、CD8作為激素減量的指標:如CD4值尚可,激素可不驟減。CD4值極低則可考慮激素快速減量。一般講,減量宜緩,一開始就減1/3量,減量速度有些過快,該患者現用量120mg,最多減20mg,待穩定後再減,以防止肺纖維化的出現。

三、患者吸5L氧時,SaO2為99%,進食時血氧飽和度為93%,均在正常範圍。宜降低給氧量。給5L氧已無必要,3L即可。(馬融主任:現已減到3L)。且呼吸機氧分壓不要>150mmHg。若血氣分析:中心血氧飽和度—手指血氧飽和度>5(飽和度間隙),才考慮出現末梢循環衰竭之可能,再增加氧分壓。

四、現患者血白蛋白22.93g/L,偏低較重。因感染大量消耗白蛋白,所以白蛋白是抗感染之必需,感染危象指征之一即白蛋白降低。同時白蛋白偏低也不利於抑制肺纖維化。故必須給予白蛋白,劑量為20g/d,使外周血白蛋白升至30~35g/L。患者目前總蛋白76.17g/L,白蛋白22.93g/L,球蛋白52.24g/L,白/球比值嚴重倒置,已具備肺纖維化的物質基礎,出現肺纖維化的苗頭,故必須停用丙種球蛋白。利巴韋林細胞毒性強,有害無益,應該停止,而抗病毒中藥有優勢。

五、個人認為對於SARS,早期診斷應十分重視胸片的進展,而到後期則不應單單只看胸片,還需要更多的結合臨床,綜合進行分析。至於其病理則為SARS病毒感染導致免疫功能降低所致,中西醫結合療效較好。中醫治療早期可清熱解毒,後期宜活血化瘀,因這兩類中藥均具有增強免疫功能、抗凝、擴冠、解毒等功效。

牛元起教授(天津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內科):

我認為中醫治療的實質就是要恢復被打亂的物質信息網絡。具體的說,就是針對機體狀態,而非針對致病源。無論清熱解毒藥、活血化瘀藥、滌痰散結藥、益氣補血藥,均可提高人體免疫力,間接起到抗病毒作用,但不能認為中藥是對病毒本身有效。中醫治療向來是整體治療,所以SARS的治療不應局限在肺毒範疇內,中醫歷來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SARS主症為呼吸不利,病位在肺。金實壅塞亦致喘,治療當以瀉肺為主,雖乾咳無痰,但實際上痰位較深,難以排出,肺部X片示「白肺」也說明其內有痰濁。但瀉肺不是單純治肺。我意以須通暢中焦,而利上焦為治。因中焦為升降樞機,而肺與大腸相表裡,肺氣壅實,腑氣不通。故治療可考慮從瀉中焦入手,幫助肺氣宣發肅降,使邪從下出。

現用之千金葦莖合葶藶大棗瀉肺湯,主要作用於肺經營分,其主要作用在於排膿。目前上排有困難,故應讓邪從中焦、下焦而出,治當從瀉中焦開始,藿樸夏苓湯、甘露消毒丹均針對濕熱蘊郁不重之證。壅實重則應利氣。患者舌苔厚膩為濕熱壅滯,清熱利濕、分消走瀉、苦辛通降治之則力量不足,故應採用通下之法,方用枳實導滯丸加減(葶藶子15g,枳殼30g,大腹皮30g,生大黃6g,蘆根20g,連翹15g,杏仁15g,石葦15g等),以通代化,使鬱熱隨下而去。大便通,舌苔好轉,胃脘滿脹改善後,去生大黃,枳殼減半即可。

現胃腸功能尚差,建議控制飲食,避免膏粱厚味,尤其高熱量營養的飲食,以免加重胃腸負荷,也防食復。可通過其他途徑,如靜滴生脈飲等,增加營養,以保持胃腸道低負荷狀態。

張大寧教授(天津中醫藥研究院院長):

目前病情,中焦的症狀比重很大。如胃脹滿、納少、喜熱飲、大便少、苔黃膩等,均屬中焦濕邪壅滯,治時確應兼顧。但肺為主要病位,患者既有肺實(肺部滲出,纖維化傾向),故治當瀉肺,如用葶藶子、桑白皮等;同時又有肺虛(動則氣促),故治宜攻補兼施。我認為補肺氣最好的藥是冬蟲夏草,同意前面馬教授的觀點。

魏玉琦教授(天津中醫學院原溫病教研室主任):

患者現已接近進入肺纖維化期。熱病初期多為無形邪熱之患,發展到一定階段(極期)就有可能由無形病理轉化為有形病變。SARS病位在肺,其病機從中醫角度認識多視為火郁蘊毒,斂液成痰,可出現結胸之證。至此已不可單純清解透熱外出。治療除清熱解毒以外,應輔以散結之法,處方小陷胸湯加枳實,上中二焦合治,在滲出期結合此方較為適宜。此外,患者邪毒深入營血,應涼血解毒,原方中三稜、莪術系破血化瘀之品,用之欠妥,似改為赤芍、牡丹皮等,即選半個犀角地黃湯之義。而肺纖維化初期,白芥子祛痰、化濕,可減少滲出,延緩肺纖維化,原方白芥子10g量小,應將量加大至30g為宜;蘆根、茅根治療熱病即可透邪又可生津,亦可加量至30g。同意牛教授的觀點,飲食調養是熱病康復的重要環節,應防止熱復,飲食宜清淡。

溫病理應禁補,患者舌苔厚膩與服用黃芪、西洋參是否有關?建議是否停用黃芪、西洋參為善,防其有礙透邪。但可單用冬蟲夏草,氣陰雙補,增強免疫力。以上所言,僅供參考。

黃文政教授(天津中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腎科):

應以治療SARS本病為主,其他臟器的損傷是可逆的,不能本末倒置。同時也要照顧到其他基礎病,不能治一經損一經。根據中醫辨證,患者為濕邪困脾,以濕為主,如納呆、腹脹滿,喜熱飲、大便不爽,苔厚膩等。肺虛為表面現象,實質為濕濁、痰濁阻肺。故基本同意牛教授、魏教授的觀點,治當調理中焦,化濕祛濁為主,不宜過補。用藥應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而定,千金葦莖方通肺絡,桑白皮瀉肺氣,葶藶子瀉肺水,可用。需增加滌痰散結瀉飲之品,可用川椒目,其為瀉肺祛痰飲之佳品。祛頑痰白芥子、皂角也可考慮。口服補藥可加重中滿,應當停用。同時也不能過瀉,應掌握好劑量。可靜滴生脈飲加西醫支持療法補其正氣不足。

張洪義教授(天津中醫學院中醫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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